爱在北京·应帆 ·第一章·九月初的黄昏

系统推荐 更新:2020-08-08 11:41:33

爱在北京·应帆 ·第一章·九月初的黄昏   

        九月初的黄昏,校园由暑假的冷清渐渐热闹,然后又渐渐回归那种热闹中的平静。新生们在入学考试、体检、熟悉校园和系班情况之后,一个个穿上了绿军装,大清早起来出操,白天在没有姓名的校园干道上走着正步,或者趴在草地上练习射击。这时候,他们正在作晚饭前的最后操练。原该寂寥的校园道路,在九月,因为这些新生们而热闹着。 


  女孩纪冰就是这时候匆忙走下楼来的。下楼的时候,她还在想有没有忘记带什么东西,比如学生证、身份证、通讯录之类。她出了女生楼的时候,忽然奇怪自己为什么还会考虑这些问题,奇怪自己还能想着给同宿舍的晓晨留条子,告诉她们自己回家了云云。也许自己永远属于冷静的那一类人,永远无法冲动到不顾一切,虽然心里有时候很想,很想不顾一切地作事,让自己置身死地而后生--可是如果不能生呢?这复杂的念头让纪冰有点恨起自己来,恨自己的冷静,恨自己永远坚守"苟且偷生"的念头。不过,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算不顾一切了?取了一千多块钱,没有任何计划和先兆地再去北京?隐约间,似乎是了,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壮举,想到这里的时候,女孩纪冰嘴角微微漾起笑意,可是那笑意极其短暂,她的脸迅即又被一点点的忧郁装饰了。

  那是一张美丽的脸,五官的每一样虽然不很出色,却都很周正,但令之美丽的原因也许更在于五官和谐的搭配,或许还因为她脸上的表情,一点点的落寞和忧郁,让你知道她心里头有许多缤纷的念头,让你好奇、想了解,于是多看了那张脸,并觉得喜欢起来。女孩纪冰身材中等,曲线也属于合适那一类,合适得不会让人首先因为这些因素关注她,也不会让人关注她以后对她的身材有微辞碎语。这个黄昏,纪冰穿着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,上身是一件略微宽大的黑色T恤,让她的身材稍微有了些谜语的感觉。晚风初起,纪冰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飘荡,那是一头不长不短柔顺而发质靓丽的青丝,从侧面看去,将将飘成一个弧度,你会觉得纪冰的侧影很动人,尤其在这个风初起黑发微扬的夏日黄昏。纪冰的肩上背了一只包,有点去城郊旅行的架势。

  纪冰走过校园的时候,看见了那些正在操练的新生,于是想起自己的军训时期。那其实是一段很无趣的时期,因为纪冰不喜欢军训,但不知道为什么,这个时候的纪冰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怀念那时候了。

  到校门口,纪冰拦了一辆的士,说了声"火车站",就再不说话。已经快到五点了,路上车多人多,一切都在匆忙着。纪冰冷漠地看着窗外,心里继续想回忆军训的日子。纪冰走不好正步,练射击的时候也总是不得要领,很快成了那个小排长的重点培养对象。排长憨憨的,一脸严肃的样子,想威严却总威严不了,女生们因此常常哈哈大笑起来。纪冰因为军训很苦恼,回宿舍后就唉声叹气,控诉排长、连长甚至团长对自己的"严格"要求。晓晨常常是纪冰的牢骚对象,晓晨会笑着安慰纪冰,说:"你学学人家那个什么妮娜的女孩来着,对排长媚笑一个,撒个娇,就不怕了!我就不信你没那个妮娜的魅力高!--叫岳妮娜吧?"纪冰于是转移话题,冷笑说:"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那个那个呀!"晓晨笑着说:"我知道你是清高的林黛玉!冷漠的薛宝钗!......"纪冰回:"好你个伶俐的探丫头,能说会道的凤姐儿......"

  清高,这是许多人喜欢用来形容纪冰的一个词,甚至从高中的时候起。纪冰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人家给自己这么定位。高中的同桌,那个一向和别人嘻嘻哈哈的方圆有一回正色地说她"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"的时候,她是为自己的清高得意的,那清高就是清丽高贵的意思了。但也有时候纪冰反感别人说自己清高,因为她会联想到"自命清高",而这似乎并不是那么褒义的语汇。纪冰有时候觉得自己太聪明了,能够领会到许多事情的两面性,这无疑让她多了许多不快乐。

  关于军训,纪冰的记忆还有那秋老虎下的汗下如雨,绿军装上白花花的盐渍,练射击时肘部垫着的被血染红的手帕,一大早手忙脚乱胡乱戴了帽子系着皮带滚下楼来出操--这些血汗的现实,在回忆中已经变得有些甜蜜起来。纪冰那一个月的身体状况史无前例的好,好到军训完毕体重突破了一百斤大关,纪冰已经开始自称"肥肥第二"了,开始有意无意地节食,于是到今天她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十分满意。

  军训日子里最美的记忆还是还是那十枚子弹壳。打靶前,排长说纪冰肯定打不及格的话,纪冰沉默地不理他,后来居然十枪打了八十四环;排长来报喜时,依然不睬他。排长挂不住了,临走的时候,喊纪冰到一边,递给她一把子弹壳,笑笑说:"送给你,纪冰!别恨我,好嘛?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。其实,我很喜欢......"排长没有说完,也不敢说完。纪冰是容易被感动的人,那一刻就笑了,接了子弹壳,温温的,似乎仍然带着排长的体温,于是淡淡的道了谢。排长只有叹气,说:"我知道。你们是女大学生,前途无量,我们回到部队,还是小兵嘎子一个!"说得纪冰有些酸酸的起来,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些堂皇的安慰话,只是笑。后来,几个女生专门给班长做了一张贺卡,临别的时候,一个个热泪盈眶,纪冰依然只是淡淡地笑。她知道,自己的大学生活,精彩浪漫风光的大学生活将将拉开序幕。

  纪冰想到这里的时候,又微微笑了一下。她们的哭是真的,但很快就过去了,甚至后来她们自己为那次的哭而嘲笑起来。也许就象中午时候纪冰独自一人的哭?一刹那的无助,一刹那的伤心,但不会持久,因为那不是真的,因为那不是全部,可是现在和以后的自己呢?

  已经到火车站了。新建的火车站很气派的样子,至少广场显得很宽阔,有许多红色的夏利车排列整齐地等人--纪冰付了钱,出车,关门,看着夏利车的时候,终于不可避免地令夏剑黎从脑海深处浮出,因为"夏"是他的姓。这一路上,许多次,她的思路不知不觉的滑向夏剑黎,然后在潜意识中生生地拉回头,拉到其它的事情上去。现在,因为这夏利车,因为这夏天的黄昏热度,她终于无法避免地让夏剑黎浮上脑海,心间随即轻轻地疼痛了一下。广场上有微微的风吹过来,纪冰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扬着。她一边想着夏剑黎的名字,一边拢了拢头发,往售票大厅去。"今晚去北京的64次还有吗?""只有站票了。"纪冰犹豫了一下。那女人隔着小窗瞧了她一眼,又没表情地说:"有一张硬卧的退票,要不要?"纪冰买了票,时候还早,一大片长长的空白张牙舞爪地涌过来。夏剑黎的影子不屈不挠地盘踞在她的脑海,于是眼泪漫上双眸;她怕自己哭出来,匆忙走出人流熙攘的大厅,绕过广场,信步往城市的繁华走进去。

  路边许多卖大排档盒饭的,热情地问纪冰"是不是饿了",让她几乎认为那是温情的体贴了。在你疲累的时候,还有人问你关心你,人就很容易产生感激的心态。纪冰把错觉打发掉,坚定步伐往前走着,却并不知道前面是哪里。

  后来在一家看上去干净点的小饭店吃了点东西,在边上的商场买了两包康师傅碗面,天色已经黑下来了。街道边坐了一些纳凉的老人,慢慢地摇着扇子,看路上的汽车飞快地开过来开过去。纪冰看了看表,有些儿匆忙地往火车站跑过去。

  买了一本最新的《小说月报》,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了起来,心神却不安定----我是去北京了?有必要么?上个月刚刚从北京实习回来啊。还记得一个月前一个班的人嘻嘻哈哈地来车站的情形,晓晨打趣她说"人家赴京赶考,你是赴京探夫"。那时候陈渔在边上,帮纪冰提着大行李,忽然地顿了一下。晓晨努努嘴,说起别的事情。纪冰不知道说什么好,看陈渔一眼,他忽然回过头来,火辣辣地望到她的眼中去。纪冰害怕地转开视线。那时候,上了车,就叫嚷着打80分,纪冰和陈渔对家,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;陈渔的脸色便渐渐缓和起来......

  64次车已经出城了,行驶在微黑的夜里,纪冰确定自己又一次向着夏剑黎驶过去了。他们不会知道她在去北京的车上,除了她自己,谁都不知道。夏剑黎会有感觉吗?纪冰放下《小说月报》,索性让自己开始想起他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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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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