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轮车夫

四轮车夫
文/蔡中锋
一连几天都没有拉够汽油钱，我不敢再扫活了，就到花都最大的那家帝豪娱乐城大门边去趴活。等了半天也没有生意。正当我盘算着如何为我女儿借到学费的时候，一个醉醺醺的人夹着一个黑皮包从娱乐城大门里走了出来，我一阵惊喜，忙启动车子迎了上去。
他拉开车后门，坐上了我的车。我把他送到一个路口，他下了车就走。我说：“大哥，大哥，钱，钱。”他头也不回地说：“下次，下次。”算我倒霉，我不想和酒晕子吵架!就气呼呼地返回帝豪娱乐城继续趴活。
等了很久，仍然没有生意，我就开始打扫我的车。下岗后无事可做，因为自己会开车，就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借地弄了十来万买了这辆二手车，办理了有关手续。有了这辆二手车，满想凭自己的本事可以很快致富，没有想到花都城小，出租车却特别多，这两年油价又飞涨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，尽管没黑没白地干，但钱却没有挣到手，反而塌了一屁股账……
打扫车后座的时候，我发现那个人的黑皮包拉在了车座的下面。拉开包一看，里面还有两万块钱，却没有联系方式。我想他一定很着急。这家伙虽然坐了车连几块钱的的费也不付，但他不仁，咱不能不义!于是我忙开车回去找他，然而在他下车的地方却找不到他了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。那几天我天天去那个路口等，也没有找到他，我只好将这个包和钱送到了花都市电视台，让他们登个招领启示。我特别安排，如果有人来认领，一定要打电话叫我，我去了再将钱交给失主，因为我还认得那个失主，这样就没有人能冒领了。
启示登出之后第三天，电视台打电话叫我，我忙赶到电视台，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失主，我很高兴，心想终于找到他了!然而他并没有拿正眼看我一眼，只是冲着我喊：“包呢？钱呢？我的包呢？我的钱呢？”虽然我觉得他这样做很没礼貌，但人丢了钱都很急，这是可以理解的。我就让电视台的人将包和钱交给他。他急不可待地拉开包，拿出他的钱，然后一张一张地点了起来。一会的工夫，他点完了，一张不少。我想，他应该对我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说一声谢谢了吧!可是他点完第一遍之后，又将钱掉过头来，点了第二遍，这时我的尊严已经受到了严重伤害!他对别人竟然如此不信任和尊重!我简直要发火了，但心想好人做到底吧。强忍着怒火等他点完第二遍，我想他应该收起他的钱了吧。没有想到他又一张一张地拿起钱，用手先摸一遍上面的凸纹，然后又用眼对着光看。我发现，这下不光我非常恼火，电视台的人也已经非常愤怒了!
二百张百元大钞，第三遍他检查了很久很久!
我已经怒不可遏了!
他终于检查完了第三遍，然后将钱放到了包里，一句话不说，转身就走，我伸手拦住了他。
我问他：“这是你的钱吧？”他说是。我又问他：“这钱没有人给你将真的换成假吧？”他说没有。我又问他：“这钱没有少一分吧？”他说：“没有少，整整两万块，一分也不少。”说完他夹了包仍要走。我又拦住他说：“你别走呀，这钱不是你的。”他惊讶了：“怎么不是我的啊!这包这钱就是我的，一点也不错!”我问他：“你包里不是正好两万一分也不多，一分也不少吗？”他说：“是啊!”我说：“那这钱就不会是你的了!”说着我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百元的新币，对他说：“这包里的钱本来是两万零二百元，你的是两万，所以这钱不是你的!”他不信。我说：“为了防止有人冒领，我故意从那两万零二百里面抽出了两张，凡是咬定包里有两万的，那就一定是冒领的人!不信，你可以看看，我这两张和里面的那几张还是联号的呢!”电视台的人接过这二百元，和那两万元里的几张新的一对，果然号是挨着的。这个失主无言以对!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早已不耐烦了：“原来你是一个冒领的人!这一切我们都已经录下来了。你再不走我们就在电视里将你曝光!”说着将他赶了出去。
这下我心里感觉好多了。
我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做生意的人，他不会让电视台曝光的，不然他的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。那么再也不会有人来领这笔钱了，那就让这笔钱一直在电视台放着吧!至于为什么会多出二百元或者说我衣袋里的钱会和他的钱联号，这很简单。发现他丢钱后帮他查钱的时候，发现里面有几张很新，又是联号的，我喜欢新钱，就用我的钱换了两张他的钱，这二百新钱这几天我一直装在上衣口袋里，没有舍得花。至于我不但没有得到一声谢谢，反而误了生意，搭了时间，赔上了二百元，这一点也没有什么，真的一点也没有什么，谁让人都有那么一点点自尊呢!这值得，太值得了!
开车出了电视台的大门，我又想起了我的女儿：“二百啊，二百!够我给女儿买四十多次瘦肉的了!”
（写于2009年4月2日，收录于蔡中锋著《人在仕途》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10月出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