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里浮尘 董灼作品 《风里浮尘》第三十章 一粒尘埃

系统推荐 原创 风里浮尘 更新:2022-01-02 08:43:48

  风里浮尘董灼作品《风里浮尘》第三十章一粒尘埃(一) 


  大年初一,丝丝小雨,缕缕春风。我们四个人撑着伞,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,为了就是避开拥挤的人群和虚假的商业化景点。


  镇子里除了我们四个,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游客。小巧玲珑的河道和石桥牢牢抓住了我的心目。青瓦白墙间的小巷里好像有说不尽的故事。砖缝里新出的苔藓绿的耀眼,高耸的马头墙在望风吟唱。


  小镇虽然不大,但是河道纵横。大年初一,正是来这里的好时候,安静祥和。走在河边,脚踏青石板路的声音特别好听。我合上伞仰天呼吸,将清风和细雨都吸进肺里,洗去身体里的疲倦。


  河里的水碧绿,非常平缓地在流淌。偶尔可以看到有条乌篷船停泊在岸边,很像鲁迅笔下鲁镇中的乌篷船。街上很清静,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崭新的春联,有好多都是手写的。


  我们沿着青石板路,从街上游荡到小巷深处。全都收起了伞,任由雨雾浸湿头发,在这风里雨里我似乎闻到初春新茶的清香。


  中午一点钟时雨停了,清风将薄雾吹散。暗灰色的云中可以看到太阳的亮光,我们坐在河边的石凳上吃午饭。


  我用门牙啮碎压缩饼干,发出老鼠啃木头的声音。每当外出远行时,我喜欢带这种硬如砖块的饼干。可以边走边吃,放在背包里还不占空间。四个人像要饭花子一样,将背包随意扔在地上,小零食也随意码在地上,相互品尝各自带来的东西。


  吃饱后重新上路,眼睛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。沿着河流一直走,走出小镇,走到一座小山脚下。山上全是碧绿碧绿的竹林,竹叶和竹竿鲜翠欲滴。


  有一条羊肠小道掩映在竹林中,径直通向山顶。我们心照不宣,依次走进竹林深处。地上铺满枯黄的竹叶,路两边的竹枝像双手一样掩盖住天空,阳光从指缝间钻出,被竹叶染成绿色。


  山不高,一路上听着风入竹林的簌簌声,很快走到山顶。如果不是我们人多,这里阴森可怖的气氛着实让人胆寒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《聊斋志异》中狐妖出没的地方。


  山顶全是光秃秃的巨石,被雨水冲刷的很光滑。卸下背包,坐在巨石上眺望远方,雾蒙蒙一片。隐隐可见黑色的屋顶,青绿色的河流,还有马路上奔驰的汽车。


  当看到这场景时,内心里的孤寂和失落又涌现出来。也说不出是因为思念家乡,还是因为前程渺茫才有这种忧戚的感受。但这种感受却又是那么迷人,好像投入温暖的怀抱。


  我们在山上待到天色将暮,借着昏暗的光从山上下来。按原路返回,坐公交车回到工厂。


 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,我们一直在外面游荡。逛逛园林和古寺,然而这些像孤岛一样的园林和古寺,跻身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,怎么看怎么别扭,再也找不到古诗中“夜半钟声到客船”的韵味。


  风里浮尘董灼作品《风里浮尘》第三十章一粒尘埃(二)


  离开学还有五天时,我们决定要辞职。原来辞职也不是好辞的,每到过年后都会有一批辞工潮,都是怀着极厌倦的心情去辞职的,但工厂为了保护自己利益,不允许这么多人一块儿辞职,否则工厂里没办法运转。


  每个月最多只允许二百人辞职,要辞职的工人从二月份一直排到六月份。学生工得等到年后新工人上工时才能辞职,开学不是辞职的理由。当然也可以强行辞职,代价是扣除一个月的工资。


  我们四个去提出辞职时,人事科也是不允许,得让我们再干一个星期后才能辞职。


  我对何助理说:“可是合同上没有规定我们必须干多长时间才能辞职。”


  “这我管不了,厂里就是这样规定的,没办法。”白白胖胖的何


  助理坐在电脑前,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。


  我们知道找他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,还得去找薛老师,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。


  刘洵打通她的电话,将事情告诉她。她像哄小孩儿一样哄我们,让我们再多干几天,多挣些钱回家,好孝敬父母,趁现在年轻多拼一把,不能怕吃苦。


  我们现在宿舍楼大厅里,都陷入了沉默,外面又下起雨来,熬了一夜的身体感觉油腻腻的。听着外面的雨声,很想出去站在雨里,好好冲洗冲洗。


  还是宋信有办法,我们在离工厂很远的地方,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火车票代售点,一路上全是买彩票的。


  我们每人买了一张回乡的火车票,等到第二天薛老师来厂里送新招收的工人进厂时,找到了她,将四张火车票递到她眼前。


  刘洵说:“薛老师,我们一个星期前就买好火车票了。我们真的还有两天就开学,实在等不下去了。你看我们每年都找您带我们进厂,最信任您了,求求您帮帮我们好不好?”


  薛老师叹一口气说:“你看你们这些学生娃,吃不了一点苦,多干几天又能咋着。我去找王经理说说情吧,说不成可别怨我。”


  她拿上我们的车票,带我们去人事科找王经理。


  王经理接过车票,看着上面的日期,皱着眉头说:“一下子走这么多,让我也很为难,线上怎么调整?新来的工人还没有上岗,难道就不能坚持几天?”


  “真的很对不住,王经理,学生急着开学,要是不能按时报到,学生受了处分以后还怎么出来打工?你就网开一面,帮帮他们。”薛老师说。


  王经理思考了好一会儿,说:“能不能保密?一旦泄露出去,第二天就会有一堆学生来找我们辞职。”


  “您放心,王经理。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说,我对着祖宗发誓,我们会走得一干二净,不会多说一句话。”刘洵说。


  “行,明天下午两点的票是吧?”王经理说。


  “是的,我们后天开学。”刘洵说。


  “明天八点半,来这里找我,带上你们的所有证件和工作服,今天再干最后一天。”王经理说。


  走出人事科时,我们对薛老师千恩万谢,仿佛看到黎明前的曙光一样,欢欣鼓舞。回到宿舍后也没有睡着,晚上又熬了一夜。


  这最后一个夜班,回乡的兴奋劲已经将劳累完全盖住。回忆在工厂里这一个月的过往,除了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能留下一些回忆,中间这二十多天好似蒸发了一般,唯有匆匆的身影一直未曾褪去一丝色彩。


  最后一次遇见匆匆时,我没有告诉她明天要走的事情。还是静静地看着她,看着她的头发,看着她的眼睛,将她的容貌深深印在心里。


  我不想打扰这份宁静和纯洁,就像那远山的雪和天上垂下的云,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。


  当线长贺梅来回在线上巡逻时,我也不感觉她有多可恶,虽然她曾威胁过我和建光,让我们好看,但是诺言一直没有兑现。


  倒是感觉她很可怜,虽然不用干活,却活在工人和管理层的夹缝之中。工人们对她厌恶,厕所墙上、门上写着辱骂她的话。管理层为了提高产量,将压力施加给她。


  每个人都是可怜的,包括薛老师。五十多岁的年纪了,她还在四处奔波。


  办完离职手续后,我们在工厂附近一家小餐馆里遇见了正在吃饭的薛老师。她面色很苍白憔悴,她也连续三天没有怎么睡觉,这几天全部是在路上,到处送工人进厂。虽然可以挣到可观的一笔佣金,但早晚也会倒在挣钱的路上。


  当我们四个人离开工业区时,看到和刚来到这里时一样的场景。疲惫的身躯提着行李包,惊奇地看着街上的一切。


  路边依然可以见到被随意丢弃的彩票,一张张薄薄的纸片,是这里的人对生活最大的奢望,又见证着他们无数次的失望。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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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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