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返乡》之二

真想回到院子那么大的少年时光

——二十年前，我曾站在这里

像阳光下一截奔跑的黑炭

整日跟踪旧电影中的特务和糖厂的每寸香味

盘算要花多少口涎，才能照亮一小颗纸糖？

——现在，木场上依然蹲满酒瓶与民工的咳嗽

但我，能否从孩子们浮尘般的尖叫中

捡回当年的声音？

冷雨不断侵略蒲河

恍惚我也是架下雨的身体

哪里是清代的戏楼、牌坊？生产队沉默的仓库？

寂静的窖井早被风的铁铲填满

——连同水中倏忽即逝的脸

尚未熄灭的只有褐色的河流

由清澈到秽浊，宛如我暧昧的命运……

住在病历上的人，已陆续把户籍迁往公墓

咒语或亲情都将在黑暗的泥土内重逢

从一开始，我就注定回来

——在这里，生活并且眺望

知道某一天，会像沉睡的种籽

重新跌进他们的行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