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灼作品《风里浮尘》第十五章一只小鸟

　　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终于落向大地，昏暗的天空看不出是上午还是下午。窗外雨声潺潺，很细腻，很轻柔。

　　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教室里终于凉爽起来，天空已经连阴了三天，阴云下的人也跟着精神消沉。听老师讲课的学生只集中在前几排，后面的人要么在玩手机，要么在睡觉。

　　老师一直在自个讲自个的，从来不管底下有没有人在听。上课前他已经告诉大家，由于内容太多，中间不下课，有需要上厕所同学不用打招呼，走后门出去就行。

　　就这样，他一刻不停地讲了一个多小时。由于我的手机太原始，拍照看不清课件上的字体，只能飞快地将内容记在笔记本上。

　　放学后回到村子里，吃过午饭后睡了半下午。醒来后雨还是没有停，隐隐听到雨滴叩击砖瓦的声音，这种催眠的声音又让我继续睡了一个小时。再次醒来后，起床爬到楼顶看看阴冷的天空，丝丝小雨，缕缕清风。

　　睡醒后的平静感犹如深井之水，不管外面多大风，都不会让内心起一丝波澜。

　　一直鸟的悲鸣顺着楼梯道传到楼顶来，叫声虽然很微弱，但可以听出有些凄凉，轻缓而又低沉，不是树林里那种欢快的叫声。

　　一开始我没有去管它，叫声断断续续。走下楼梯后听见叫声越来越清晰，好像是从某个角落里发出，凄凉的叫声回荡在楼梯道里。

　　我循着叫声，搜寻每个隐匿的角落，终于在一楼楼梯间里找到了它。

　　这个楼梯间是房东堆放杂物的地方，上面有个小窗户没有关闭。一只小麻雀从那个窗户飞了进来，正好落在老鼠粘上，肚皮和翅膀紧紧地粘在了上面，不能动弹。小脑袋高高扬起，眼睛水汪汪的。好似含着泪，惊恐地望着我。

　　该怎么救它呢？这老鼠粘又怎么从身上洗掉呢？让我伤透脑筋，思索着想了很多办法，感觉都不可行。

　　我把老鼠粘拿起，翻过来看背面的说明书。上面写着能用有机溶剂洗掉，我第一个想起的是大豆油，可是大豆油做有机溶剂似乎不太好吧。突然灵机一动，风油精中的樟脑油不是很好的有机溶剂吗？还容易挥发。

　　我捏着它的小胸脯，小心将它被粘的羽毛从粘板上分开。虽然翅羽没有被粘掉，但肚子上的羽毛还是被粘掉了许多，露出粉红的肚皮。

　　将它握在手中，明显感觉到它的小心脏在迅速跳动，小尖喙不断地啄着我的手掌。

　　老鼠胶粘在它身上像被绳子捆绑一样，我把它放在桌子上，除了头能抬起来，翅膀和双脚一点都不能动弹，趴在桌子上像死了一样。

　　找到一瓶风油精，把它涂在被粘的羽毛上。轻轻揉搓羽毛上黏附的老鼠胶，果然效果很好，大部分都被揉掉，最后用纸巾将风油精吸干。

　　然而风油精不去除干净，它还是无法飞起来。我又烧些温水，把它整个撂进水里，一进水里它就变得更惊恐了，在水里不停地扑腾。我挤了一点儿洗洁精涂在它身上，搓地它一身泡沫。能有哪只麻雀有这么好待遇？还有人给它搓澡。

　　冲洗干净从水里拿出，放进纸箱里。本想让它自己晾干，没想到它冻地瑟瑟发抖，赶紧找来吹风机给它吹干。

　　等它精神恢复后，活泼地在纸箱里扑腾。我也不能一直养着它，再说麻雀气性大，很难养活。该找个地方将它放生，打开纸箱伸手去捉它，恢复体力的它使劲在我手上挠了一下，留下一道血印，但我并没有生气。

　　把它带到牧场里，这里很适合它生活。松开手，它挣脱束缚后立即振翅飞走，不过没有飞多远就落下，在地上蹦跶几下后又飞了起来，还是没有飞多远就落下了。经过水洗后，它的翅羽已经没那么致密，可能永远也飞不高了。祝你好运，小鸟，我只能做到这些。

　　看着手上那道血痕，我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，但不能因为被伤害而放下善念。毕竟蛇是无意识的，它为了保护自己才去咬农夫，而恩将仇报的人确实是有意识去害人的。

　　我们是大自然的入侵者，这只小鸟是被我们伤害的，而被伤害的又何止这只小鸟。人类的舒适生活，却是建立在其他物种的悲剧之上。

　　风带着雨雾吹在脸上，凉丝丝的，草叶尖上垂着晶莹的水珠。此处寂静，只能听到风声。大地上枯草和新草掺杂在一起，像中年人花白的头发。

　　人与人之间似乎是文明相处，但人与其他物种之间还是按丛林法则相处。人类雄踞食物链顶端，随意支配其他物种的生命。

　　刘洵说他在上幼儿园时，经常欺负一个智障的小女孩儿。十几年来，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。我也有几件让我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。

　　小时候我算是比较窝囊小孩，嘴巴不会说笑，手脚又不会跳舞，心里却极度渴望获得别人的关注。而我却选择另外一种博人关注的方法，那就是虐杀小动物。

　　七岁那年有些事对我触动很大，让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很残忍，不能再这样做下去。那年夏天我和堂哥在田野里捉蝉，看见一棵不高的槐树上有个鸟窝。二话不说就用棍给捅下来，里面有三只还没有长毛的小麻雀。全身粉红色，昂着头，嘴巴张地像簸箕，叽叽喳喳地鸣叫，好像是在等着我们往它们嘴里塞虫子吃。

　　这是我内心里第一次被残忍触动，没多久老麻雀飞回来了，在槐树周围一直绕着飞，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孩子，停在树枝上悲鸣。也就是从那时起，我不再虐杀小动物。

　　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不断反思自己的行为。即使做不了一个善良的人，也不能去伤害任何生命。放下内心里的傲娇，平等的对待每个生命，就算是个小飞虫也要平等对待。　　

董灼作品 《风里浮尘》第十五章 一只小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