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风

今天下班出乎意料的早，走出手术室才发现夜晚过早的来临，像蛇一样无声无息，慢慢吞噬眼前一切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楼在这片区域里最显眼，从这里路过，谁又能想到过里面的生老病死、悲欢离合，或许只是感叹一下这座大楼身披彩灯在夜空下如此美丽。 

走出医院，头也不回。大门口跪在路边乞讨的一对中年夫妇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们起来，甚至连头也没见他俩抬起过，身边一台音箱播放着乞讨界最流行的歌曲《万爱千恩》。以前我遇见乞讨者总会给点零钱，后来有一次去郑州在路上先是遇见一个老乞丐，把装着零钱的饭缸摇的呛啷啷响，点头哈腰机械式的说着:“老板，可怜可怜吧”，我施舍给他五毛钱的可怜。没走多远又遇见一个捡饮料瓶的老太太，枯瘦的身躯扛着装满饮料瓶的编织袋，我一口气喝光瓶子里的水，将空瓶子塞进她的袋子里，她连忙对我说着谢谢，我心里无比欣慰，从此见了乞丐再也没给过钱。 

我离他俩越来越近，看见地上摊着一张赤红色油布，上面金黄色的大字写着他俩的儿子身患绝症，渴望爱心人士献出爱心。右上角有一张阳光俊美的男孩的照片，照片旁边还放着一张微信付款码。毕竟现在时代变了，乞讨也得与时俱进，我也有一年没摸过钞票了。音箱里的歌越唱越悲凉，“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，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，是不是这辈子不放手，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”，如果再听下去我可能真的要扫码了。

回到宿舍躺床上考虑着要吃什么饭，面条？米饭？。作为一个外来规培人员，我的工资被这所医院随意克扣，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，一个月还拿不到三千块钱工资，一日三餐就消耗掉三分之一的工资。想想以后还要留着钱娶媳妇，我决定还是自己做饭吃。做好一碗面条，站在阳台上看楼下灯火通明的路上车来车往，晚风徐徐吹凉我的晚饭，我种在阳台上的一盆彼岸花已经盛开，花蕊如血般喷射而出，似要将我的魂魄勾走。 

吃完饭想找个地方走走，这个月繁忙的工作已经剥夺了我的一切，甚至连思想也被剥夺，睡觉是唯一的休息，做梦是唯一的娱乐。当我站在路灯下东南西北张望时才发现已无处可去，只能以路上路过的美女来选择我脚尖的朝向。走着走着，路上的美女多了，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，双手插进裤兜，驻足观看吧，虽然我的眼神游走在众人之间，但没人知道我内心所装何物。

晚风渐凉，吹拂着女人身上的香水味，一只狗抬腿对着树干撒尿，天上星星如风中烛火忽闪忽闪。回想这一整天都是干了些什么，突然对明天的到来有些恐惧，想竭力留住今天剩余的时光，让这一天给我留些回忆。已经很久没有为自己做一些事情了，每天没有空闲过就能说自己不懒惰吗？没有胆量打破现在的困顿，麻木地面对工作，每天只是期待今天不用加班，有点空闲让你可以照照镜子，看看自己今天是怎个模样，可以走到路上看看身边过往的人是怎个模样。 

站在路边，故意装作矜持，好像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在耐心地等人，其实眼睛已经变成无形的双手。脸上浮现一丝哑笑，都有点鄙视自己了，就算卑鄙也应该卑鄙的光明正大。

没想到还不到三十岁就对生活无所追求，只希望多存些钱为结婚生子做准备，自己将自己困在囚笼之中，不愿走出，只怕走出之后无处容身。好像每天都在寻找什么东西，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，只是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，是钱？是爱情？是理想？还是各种欲望？ 

看着地上行人们的影子，相互交错，我怕真的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，是不是该去找回曾经的自己，还是继续向前走，让自己的影子也与路上的影子交错在一起，带向该去的地方。

然而我还是停在那里，既没有向前，也没有后退，看着人来人往。